提起五步蛇、眼鏡蛇等毒蛇,不禁讓人心生畏懼。然而,石堰鎮干壩村2組的方順偉卻在多次創業失敗后,把自己和股東東山再起的希望,寄托在這劇毒無比的蛇身上。
那么,當失敗的困境與養蛇的挑戰狹路相碰時,將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?
創業長壽 兩度遭遇滑鐵盧
1990年國慶,36歲的方順偉從中越自衛反擊戰某炮兵團副團長的崗位退役,轉業回到家鄉彭水縣,先后在縣財政局、國資委和稅務局任要職。······
2002年10月,在全縣機關機構改革中,很多人都擔心自己被革職,方順偉卻主動提出退下來,把崗位留給其他人。這樣的決定不僅讓別人感到十分驚訝,就連妻子庹國秀也難理解。當時大女兒方丹正在瀘州念大學,小兒子方向才14歲。按理說,兩個孩子都非常需要有份穩定工作的父親。可做事總是先考慮別人的方順偉告訴妻子,“別的家庭更需要這份工作,我們還可以想想辦法。”
就這樣,曾被單位送到北京經濟管理學院學習深造的方順偉,用市場經濟的眼光,著手市場調查。2003年初,方順偉通過對市場的仔細分析,發現種植中藥材半夏市場前景廣闊,便開始著手種植。在朋友的引薦下,他與涪陵太極集團順利簽定了供貨協議。
2005年,隨著太極集團對半夏的需求量增大,方順偉決定擴大規模,可一時卻難以解決土地問題。經過與多個地方政府洽談,最終長壽政府向他拋出了橄欖枝,將石堰鎮干壩村1、2組近一平方公里的荒山和坡地出讓給他,希望他能帶動當地的經濟發展。
批得這塊土地,就意味著得大規模種植,大大的資金缺口,一時又難住了方順偉。他開始四處找人借錢,并邀請有意向的人入股合伙。在他的努力下,很多人沖著他平時的良好為人品格,把錢借給了他,另外有三個人選擇跟他上山合伙種植。
2006年,方順偉帶著股東投入的30多萬元,將那片土地開發出三分之一種植半夏,并取得了不錯的經濟效益;2007年,方順偉和股東們商量,又投入70多萬元,將那片地能開發的全開發出來,種上半夏。
然而,方順偉和股東們在收獲時,卻遇到了致命的難題。由于半夏的收獲期正是當地老百姓的農忙期,大量的半夏在地里卻找不到人來收獲。最后,方順偉和股東們盡管想盡了一切辦法,還是有幾十噸半夏因來不及挖出來,爛在了土里,直接損失達八十多萬元人民幣。
方順偉和三名股東不得不考慮轉型。借現成的土地和大山,幾個股東又四處 籌錢,辦起了生豬養殖。然而,受2009年金融危機和生豬藍耳病的影響,方順偉和幾個股東再次遭遇創業慘敗。
為給合伙人交代 癡心養蛇惹妻怨
養豬,讓公司直接虧損400多萬元。債主們紛紛找上門來,要他們還錢。不僅如此,有的股東也動搖了,把責任推在方順偉身上,說是他沒看準市場,要求退股。
為此,方順偉當著幾名股東和債主的面表態,給自己一些時間,自己會想法把兩次創業虧損的錢找回來,到時會把債主們和想退股的股東的錢如數還上。最后,債主們憑著對他人品的信任,才肯快快離去。
然而,守著這片偌大的深山和土地,除了種植和養殖,方順偉還能做什么才能掙錢還債呢?他陷入沉思中。
正當方順偉一籌莫展時,一個戰友來山里看望他。見他手里有這么大片山地,戰友建議他試試養蛇。此話一出,頓時嚇得方順偉后退了幾步。雖然有過無數次帶兵沖鋒陷陣的經歷,但談到蛇這玩意,他還是有些膽怯。為了打消他的顧慮,戰友還和他一起撥通了中科院昆明動物研究所一位蛇毒專家的電話,咨詢養蛇的相關信息和效益。
那位專家告訴方順偉,養蛇雖然效益不錯,但風險大,弄不好會危及生命,但他還是決定借養蛇拼搏一把。得知丈夫要養蛇,妻子庹國秀想也沒想,當即就表示反對:“放著這么大片山,你養什么不好?偏養那光聽著就讓人心里皺巴的蛇?”
盡管如此,方順偉還是悄悄地行動了起來。幾經打聽,他找到了西南大學林學院一名教授,請教關于養蛇的技術、蛇種引進和相關的審批手續。回去后,考慮到養蛇是特種養殖,他選在人群聚集十里以外的山上,運回磚頭和灰漿,自己動手修建蛇舍。一切準備就緒后,他把從云南、廣西買回的一枚枚蛇卵,按照書上說的,放在自制的簡易暖室里孵化。
見那一枚枚看上去還有些可愛的蛇卵,蒙在鼓里的庹國秀以為丈夫已改變了主意,把養蛇計劃換成了孵化野鳥來養,每天還幫著丈夫跑好多趟路,去看室內的溫控。當她得知這些看起來像一枚枚鳥蛋的東西,孵出來的將是一條條讓人看著就害怕的蛇時,頓時火冒三丈,跟丈夫大吵了一架,隨后又收拾起東西,下山去了在長壽城里的女兒家里。
得知父親要在山上養蛇,女兒方丹和女婿陳文杰都十分不解。于是,庹國秀便讓女兒和女婿一起上山,去勸阻丈夫的養蛇計劃。然而,在城里擁有一家建筑公司的陳文杰讓方順偉到自己的公司做老總,也沒能改變老丈人養蛇還債的決心。
困阻重重 前景迷離何去何從
見女兒、女婿無功而返,庹國秀在城里呆了不到三天,就呆不住了。知夫莫如妻,她知道,丈夫如果單是為了自家的經濟困境,或許會考慮下山到女婿的公司任職。但想到另外幾個股東欠下的債務,按他平時的為人,是不可能放棄養蛇這個可能扭虧轉盈的機會。
“媽,你不是怕蛇嗎?咱們出錢給爸請兩個幫手好了。”見岳母提著東西要重回山里去,懂事的女婿建議。而庹國秀卻擔心自己要是晚回去一步,那些小蛇如果孵出來,沒自己在身邊提醒,要是傷著丈夫怎么辦。她一邊換鞋,一邊回答女婿說:“請的人咋行呢?他們哪知道你爸的口味和冷暖?大不了我不去蛇場,留在那給他做飯也行。”話音還沒完,人早已到了大門外。
見反對自己的妻子重新回到身邊來支持自己,方順偉高興的同時,干勁更大了。他把時間和精力,沒日沒夜的放在了蛇場上。
然而,由于不了解蛇的生活習性、飲食習慣,加之每種蛇類對生長環境都有不同的要求,讓他很快就遇到了一大難題。
那天,方順偉正在接待兩個朋友,工作人員突然跑來告訴他,有兩條一大一小的眼鏡蛇死了。他趕緊來到蛇舍查看,發現那兩條死掉的蛇渾身是血。他判斷,可能是山上的野貓、野貍跑進了蛇舍,向蛇群發起過攻擊。于是,他趕緊吩咐工作人員,把幾個通風口裝上防護的鐵絲網。可是沒過幾天,又有幾條大小眼鏡蛇死在了血泊中。外侵是完全可以排出了,可是什么原因,讓這些渾身是寶的蛇死在了血泊中呢?方順偉百思不得其解。
在接下來的幾天里,方順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那些事故頻出的眼鏡蛇身上。他長時間留在蛇舍細心觀察,甚至吃飯時也不離開半步。直到第三天,他才發現了問題。原來,他在給剩下那二十多條眼鏡蛇添完食物后,發現每天沖在最前面的那些大蛇又快速從蛇堆里爬出來,轉眼間把食物搶吃得所剩無幾。當那些才孵化出來只有半個多月的小蛇跑出來時,只有少數幾條能吃到一點剩食。為此,那些已經三天沒吃到食物的小蛇,回到蛇堆后,便啃咬那些吃飽了蜷縮在那一動不動的大蛇充饑,幾條被咬疼了的大蛇便奮起還擊……
看到這里,方順偉立即用鉗子把那些沒吃到食物的小蛇分開,重新投食喂養。這次經歷,讓他知道了蛇類也存在弱肉強食的現象,不再把剛孵出來的小蛇,放在大蛇堆里混合飼養。
剛解決了蛇類自相殘殺的問題,新的問題又接踵而來。2009年9月,方順偉花錢引進了一批烏梢蛇種,第一次孵出了200多條,可不久全死在了蛇舍里。這對押寶養蛇來幫股東們還債翻身的方順偉來說,無疑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。
這次損失,讓方順偉難過得整整兩天沒吃飯。妻子庹國秀看在眼里,難過在心里。她想勸丈夫就此放棄,但她知道,那是不可能的事。
在那兩天兩夜里,養殖場的工人以為方順偉在逃避現實。而事實上,他卻是在思考,思考到底是食物還是別的環節出現了問題。正是思考,讓這個行軍打仗都沒有畏懼過的漢子,沒有選擇放棄,而是選擇繼續堅持下去。他查找了大量有關蛇類養殖的技術資料,詳細了解蛇類的生活習性和常見病癥,才發現原來蛇類也會患皮膚病,而且會相互傳染。
弄清了這次蛇的死因后,方順偉在接下來的養蛇中,盡管請了兩個幫手,但他還是堅持每天親自給這些蛇和蛇舍消毒。拿他的話說,可以在別的事情上馬虎點,但經歷了那次蛇病后,消毒這個環節,必須自己親自去做,避免再發生類似的損失。
突破重圍 逆境中創新養蛇技術
通過不斷的努力,方順偉開始擴大養殖規模,追加新的投入,引進新的蛇種,逐漸走上了規模養殖毒蛇的道路。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里,他的養殖場蛇的品種發展到了十多種。
然而,經營這樣的特種養殖,注定就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挑戰。
“這可怎么辦啊?要是跑出去傷著人了,這孽可就造大了。”庹國秀得知蛇不見了,急得快要哭出來。她顧不上一向對蛇的畏懼,拿起手電筒跑下樓去,第一次進蛇舍去查看,卻發現那些從蛇箱里跑出來的松花蛇,并未逃出房間去,而是躲在了木箱后面漆黑的墻角邊。接到妻子的電話,方順偉趕回蛇舍,發現這些蛇正躲在墻角交配。原來是虛驚一場,大家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。
受這次蛇逃出蛇箱交配的啟發,方順偉發現每年5月是蛇的發情期。能不能在蛇的發情期間,將公蛇、母蛇實行“一夫一妻”的分配,進行人工選種交配,從而讓蛇場的蛇今后達到優生優育、提高產量呢?于是,他和工作人員隨后把幾箱還沒跑出箱子進行過交配的松花蛇,進行一公一母的放在小箱里飼養。這樣人工分選交配的母蛇,產卵的數量果然比那些跑出去交配的母蛇要多。
盡管這次松花蛇只是逃出木箱,并未逃到戶外,但消息傳到山下的村民耳里,卻引來了一場不小的震動。村民們紛紛上山,要求方順偉立即停止在山上養蛇,以免傷及村民。有的村民甚至撥打了報警電話,請來了警察要把方順偉的蛇場取締。好在方順偉的蛇場審批手續齊全,警察為此向村民們解釋,蛇場的選址,是按要求設在離村民居住區十里以外的山上,不會對大家造成傷害。村民們這才消除了心中的顧慮。
突出重圍后,方順偉開始潛心鉆研養蛇技術。考慮到蛇冬天要冬眠,可經過一個冬天后,小蛇的成活率只有30%。為了提高仔蛇的成活率和生長率,他冬天試著在蛇舍內增加了供暖設備,使仔蛇在寒冷的冬天也不冬眠,而是繼續進食吃料保持生長。這樣一來,在仔蛇的成長過程中,可以提前三個月進行選種交配產卵,而且成活率可比以前提高50%。正是這樣的發現,方順偉每年可省下幾十萬元購買蛇種的本錢。
今年6月,一場持續多日的暴雨襲擊長壽,這讓方順偉的養殖場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。因為蛇場設在山上一低洼處,方順偉擔心暴雨會導致洪水漫進養殖場的一樓,把蛇淹沒或沖走了。為了以防萬一,他和工人把蛇箱搬到了樓頂。但沒想到,不少蛇因為無法適應新環境而死掉,再次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損失。
損失過后是經驗的總結。這場暴雨過后,方順偉和妻子都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:在野外,蛇可以自行尋找適合生存的環境。要是能夠在蛇舍內,模擬自然環境,肯定有利于提高蛇的繁殖能力和生長速度。想到不如做到,方順偉開始在蛇舍內,模擬建造適合蛇生長的環境,從而成功地利用母蛇孵化,來繁殖馴養眼鏡蛇仔,成為國內為數不多的人工選種交配孵化繁殖馴養眼鏡蛇的養殖戶。
有人向方順偉提議,為了減少養蛇的成本,可以在山上抓捕老鼠來喂菜花蛇。然而,方順偉從資料上得知,出售食用的蛇如果用老鼠飼養,可能會留下病菌、寄生蟲甚至鼠疫等,他放棄了這個省錢建議。隨后,他在山上專門辟出地來養殖青蛙和鵪鶉,用成蛙和鵪鶉蛋來飼養蛇,為用戶提供安全可靠的食用蛇。
蛇王印象
“種蛇: 五步蛇100條,眼鏡蛇、松花蛇、菜花蛇、烏梢蛇各1000條;幼蛇:五步蛇500條,眼鏡蛇、松花蛇、菜花蛇、烏梢蛇各2000條;商品蛇:五步蛇、眼鏡蛇、松花蛇、菜花蛇、烏梢蛇各1000條……”
采訪中,方順偉的侄女,養殖場的會計兼職人事管理員告訴記者,如果給他填份履歷表,在興趣愛好欄里,除了“研究養蛇”,再也找不出什么可填的,他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里,迅速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養蛇專家,把自己的精力和心血全傾注在養蛇上。正因為這樣,先前的股東們,每年底都能從蛇場拿到一筆錢,去償還前兩次創業失敗所欠的債。
盡管記者對蛇也充滿了畏懼,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,想去看看方順偉的那些蛇寶貝。參觀過眼鏡蛇和五步蛇的飼養箱后,我們又來到一處低矮的蛇舍。他示意記者敢不敢跟著進去看。原來,這里就是模擬自然環境,放養烏梢蛇、菜花蛇等蛇的地方。既然是放養,里面的蛇就沒有籠子和箱子關著。記者猶豫間,只見方順偉鉆進去,很快抓出幾條比較大的蛇來。不知怎么的,那些平時靈敏得跟閃電似的蛇,在他手里卻馴得服服帖帖的,只是伸著腦袋四處張望,并沒有傷人的意思。盡管如此,記者還是捏了一把汗,可他卻在馴服毒蛇上面,始終顯得那么從容自信。
那樣的自信,卻是方順偉對家人無數次失信為代價的。他多次答應有空回城里,陪五歲多的外孫女去公園坐旋轉木馬,答應陪妻子去逛街買新衣服……但他自己也不知道,什么時候才會有空——記者在方順偉的辦公桌上看到一張工作表,上面寫滿了近半個月的工作安排:到西南大學找專家商量開發蛇飼料、參加國內蛇毒提取深加工研討會等等。